查看原文
其他

给孩子的礼物:希望那时,音乐会开在很远的地方 | 镜相

路明 湃客工坊 2022-11-11
文 / 路明

编辑 / 林子尧

编者按:2022年的春天,上海这座城市因疫情按下了暂停键,大家一方面适应着居家隔离的生活,一方面等待着上海复苏的天光。音乐、运动、电影,这些抚慰人心的因子悄然生长,从未停止。城市的角落里,召唤着自由的倒影。

7月8日起,上海影院宣布陆续复工。与此同时,美术馆、公园、音乐厅等市民娱乐场所也在慢慢开放。艺术生活重启,精神活动复苏,这座城市的文明重新注入了新的活力。本文为疫情期间,上海徐汇滨江某小区的音乐会实录。作者路明深入小区内部与业主交流,共同记录这一段疫情期间,音乐抚慰人心的故事。

一个小孩对老赵说,带他去看一个地方。老赵跟着小孩,走到小区边上,看见围栏缺了一个口子。小孩说,可以钻出去玩。老赵想,这是孩子通往自由的密道,成年人无法穿行。

小区4月1日起停止出入,老赵备了两周的菜。封控前,他给一个朋友打电话,朋友住在闵行,居家已有半月。老赵说,需要啥物资不,我今天还出的来。朋友蛮客气,说不用了,谢谢。过了一会,朋友打电话来,挺不好意思地说,要是方便,能不能送几个汉堡来?大人是没啥,孩子关久了,就想吃这个。

老赵有一双女儿,大的9岁,小的4岁。老赵开公司,忙起来不顾家。听到封控的消息,老赵想的是,正好休息几天,陪陪女儿们。头一晚,老赵睡了十小时。起床,习惯性拉开院门,这才反应过来,事情不一样了。

对许多上海人来说,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。高速运转的巨型城市,像一夜之间失去惯性,说停就停了。

疫情前,滨江运动的人们

这里是徐汇滨江一个典型的中产阶级社区,环境优美,交通便利,配套优质的教育与医疗资源。当然,房价不菲。平日里,一到黄昏,孩子们都出来玩。滑板的滑板,单车的单车,小一点的就跟在哥哥姐姐后面疯跑。绿地中间有一棵大桂花树,长得枝繁叶茂,是游戏的集合地点。

几日后,小区通报出现阳性,封控时间一再拉长。每一天都是从做核酸的喇叭声开始的。夜里,老赵坐在沙发上,一遍遍刷核酸结果。偶尔出现延迟,或是邻居先出了报告,老赵就开始紧张。有一次,老赵迷迷糊糊睡着了,半夜醒来,下意识摸手机,看见阴性两个字,又睡过去。第二天回想起来,感觉像做梦一样。

公司业务全面停摆,各种环节需要老赵出面处理。客户、供应商、合作伙伴那边,老赵一个个去打招呼,赔笑脸。手机打到发烫,连着充电线继续打。几天下来,老赵长白头发了。

即使再焦虑,当着孩子的面,老赵还是尽量表现得乐观。他和妻子小心翼翼,努力保持微笑,从不在饭桌上谈论疫情和封控。孩子的眼睛还是洞察了一切。有一次,老赵跟女儿们坐在院子里玩扑克,大女儿偷藏了几张牌,小女儿发现了,嚷嚷着要大白来把姐姐抓走。老赵的笑容僵住了。

有朋友的前车之鉴,老赵囤的物资不算少。时间长了,也显出捉襟见肘。酱油是最早结束的,老赵拿手的红烧肉,只好改成盐烧肉。零食也快吃完了。那天,小女儿把她那份坚果分成几小堆,说这些今天吃,那些明天吃,还有的留到后天。老赵一阵心酸。

老赵的后院对着老吴的前门。两人打网球时认识,因性格投缘成为好友。老吴也有两个孩子,哥哥Ben比妹妹Anna早出生一分钟。老吴年轻时同妻子小桉来上海创业。在他们眼中,上海是个有规则,有秩序,能让普通人实现梦想的地方。多年努力,公司一步步壮大。去年公司调整了架构,设置了目标,正打算卷袖子干一场,迎头撞上疫情。

小桉说,老吴是个情绪非常稳定的人,遭遇突如其来的困难,该吃饭吃饭,该睡觉睡觉。老赵一看,人家公司损失更大,还整天乐呵呵的。再想想自己,好像这个事,就没那么难过。

一个偶然的机会,Daisy联系到一批新鲜蔬菜,从此晋升为“团长”。小区先后有过十个团长,全是女性。先是团蔬菜、大米,然后是牛奶、鸡蛋和大排,再接下来,有了老赵心心念念的红烧酱油。老赵感慨,民以食为天,小区这个天是女人撑起来的。

Daisy有三个女儿,姐姐Cindy14岁,个头比Daisy还高,最小的Vivian还抱在手里。Daisy说,知道吧,我以前是那种为了工作,一天可以只睡两小时的人。后来结婚,生孩子,生孩子,生孩子,睁眼就是奶瓶和尿布,“你懂这种感觉吧?”这次当团长,让她多少找回一些职场的感觉。168元一箱的蔬菜,Daisy提议,每箱多收三块钱,多买一些给门卫师傅和大白。大家都赞同。往后,这成了小区不成文的规定。

疫情期间,上海某小区团购分发现场

在家里,小桉下厨做饭,老吴负责洗菜配菜。老吴自吹,已晋升为中级配菜师。两人说说笑笑。这是自创业以来,很久不曾有的场景。有次赶巧了,团购的韭菜前脚到,后脚朋友又送来两份。小桉就很焦虑,冰箱塞不下了,天已经热起来,不见得眼看着珍贵的食材坏掉。最后她决定,包成韭菜饺子,分给邻居们。老吴陪着她,一起包到半夜。

小桉跟着网上教程学做烘焙,开始时送三四家好友,后来越做越多。反过来,要是哪天自己懒得做饭了,也会突然收到许多美食,像约定好了一样。东家的饺子,西家的咖喱,下午茶的点心也不会少。这一季的春天,就在居家、柴米油盐、彼此的人情扶持中过去了。

自家吃饭问题解决了,老赵老吴盘算着,给员工也送些东西。辗转找到货源,蔬菜、鸡蛋和大米堆在院子里,两位老板亲自装箱,打封箱带。纸箱也是东拼西凑找来的。要是员工事后交流,会发现,每家收到的物资不一样。这家是花菜和鸡蛋,那家可能是牛奶加番茄附带一把葱。这已经是尽量协调的结果。小桉负责统计信息,设计送货路线,全程跟踪,处理突发事件。一早,卡车开进小区。直到凌晨两点,才把六十份物资全部送完。

茉小姐接到疾控中心的电话,说她的核酸样本有问题。对方说,将安排茉小姐去方舱隔离。当晚,茉小姐的家门贴上了封条。

那是茉小姐不堪回首的一段日子。她觉得自己拖累了这个家,躲在房间里哭,先生冲进来,用力拥抱她。茉小姐戴上口罩,想跟先生和孩子们保持距离,他们却嘻嘻哈哈的,丝毫没有要避开的意思。晚上,先生坚持跟茉小姐睡一张床。她懂的,先生的态度,就是同生共死。

他们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,五岁的小儿子也列席参加。孩子们的意见是统一的:方舱也好,隔离酒店也好,都没有关系,爸爸妈妈在哪里,他们就在哪里。会后,先生拿出推子和剪刀,让茉小姐给他剪短头发,接着再给两个孩子理发。先生心思缜密,万一隔离的地方不能洗澡,短发会方便些。

奇怪的是,先生和孩子们的核酸全是阴性。茉小姐自己又做了几次抗原,都没问题。这让她心怀一丝侥幸,会不会弄错了?

先生一遍遍打电话,申请核酸复测。先生的语气坚定:“复测之前,妻子哪都不会去。”

复测人员迟迟不来。这期间,上海日增病例突破了两万。有人形容当时的心情,像“挨了一记闷棍”。

让茉小姐感到欣慰的是,当她“阳”的消息传开,整个小区,没有一个人催她走。大家的反应都是:不要害怕,不要着急,会好的,没事的。另外就是,一定要争取复测。茉小姐整理拉杆箱,发现缺少一支牙膏。消息发在群里,有邻居往她院子里扔了一支新牙膏。

茉小姐去年搬来这个小区,她家在底楼,楼上住着一对老夫妻,八十多岁的样子。两家人之前没怎么说过话。那天,窗前吊下一个花篮,里面放了一瓶植物精油。还有一封信,是那位老太太写的。

亲爱的邻居,你好:

得知你核酸异常,我感到非常的遗憾。不过,我觉得这只是个小意外而已,不用太担心和焦虑。好好休息,多喝水,做好防护和提升免疫力,相信会很快转阴的。特送上香薰一瓶,能净化空气,也有助于舒缓心情。 

你的邻居:XX

复测人员终于上门,当天出具报告:阴。

茉小姐原以为自己会大哭一场,但是没有。她脱下口罩,打开窗,平生第一次觉得,呼吸是那么轻松畅快。

她学着做包子,做了很多很多,给邻居一家家送去。茉小姐说,好吃不好吃都要送,是一个心意。

上海疫情期间,某小区停车位长出花草

四月是茉小姐的四十岁生日。之前她想过各种庆祝方式,先生也开玩笑,说要去乡下摆流水席。谁都不曾想,真到了生日那天,连个蛋糕也没有。但这的确是茉小姐最好的一个生日。她在家里,和爱的人一起,这就足够了。

茉小姐蛮佩服先生一点,是面对突发状况,保持了一颗平常心。大人镇定,孩子就不会慌乱。等孩子们长大,再回过头看,他们会认识到,不管多大的事情,都会过去。

三月中旬,Ben和Anna的学校出现密接。再过一周,几乎所有的中小学都改为网课。孩子天然对电子产品充满好奇,网课时偷偷玩游戏,或者开一个对话框,跟好友聊天。当老赵发现女儿Eille上课开小差,以及缺交几天的作业,他大为光火,狠狠教训了一顿。事后他有些后悔,成年人无力时,尚可以瘫倒玩手机,何必苛责一个孩子呢。

小桉担心的,是孩子会习惯这一切。一个八九岁的小孩,懂事后的一半时间在疫情中度过。他可能觉得,封控、核酸、消毒……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人与人之间隔一层口罩,世界辽阔,却咫尺千里。等一切恢复正常,或许有的孩子就不愿再出门了。小桉希望,暑假可以自由出行,她想带孩子去远一点的地方,感受真正的山风和夕阳。

反过来,疫情也是重要的一课。家长用行动告诉孩子,即使身处逆境,也可以通过学习和努力,让自己变得更好。老吴恢复了俯卧撑,小桉学到不少新菜。Ben看了十本原版书,每一本都有新华字典那么厚。Anna练了不少新曲子。这让小桉感到欣慰。

Ben和Anna都是五年级,学校惯例,毕业前组织三天两夜的野营。大家期盼了很久,最后不得不取消。孩子们大概意识不到,错过了一个和伙伴们拥抱的毕业典礼,不可能再补回来。有些同学,或许以后很难再见面。老师想了个办法,让每人唱一首歌,通过技术手段拼成合唱。家长们都泪目了。

渐渐的,局面有一些松动。小区多日没有新增,之前足不出户的孩子们,戴着口罩,三三两两来草地玩耍。清晨与黄昏,出现跑步者的身影。

老吴带着Ben和Anna在家门口运动,老赵的两个女儿也加入,后来陆续添上Daisy的孩子、茉小姐的孩子……队伍越来越壮大,老吴成了孩子王。老吴开发出一套“铁人三项”,具体来讲,就是跑步+骑车+X。X可以是跳绳、投篮、运球跑、折返跑……每天不重样。五岁的Henry跑步时落在后面,大孩子跑完了,在一边喝水聊天,他还哼哧哼哧地跑。小桉劝他休息会,Henry很认真地说,还有一圈,我跑完再休息。

有个12岁的男孩,骑车时摔了一跤,手臂、小腿擦伤了一大片,看着都疼。男孩的妈妈在做志愿者,忙得脱不开身。小桉把他带到院子,用清水冲洗,再消毒处理。男孩一直在笑,他的笑容也感染了小桉。小桉感慨,这就是孩子的力量吧。

老吴设计了一个游戏,取名《猫和老鼠》,大约源于八零后的共同记忆。小桉印象中的老吴,要么连着四五个小时开电话会议,要么埋头做PPT。老吴的idea层出不穷,小桉甚至觉得,公司存在的意义,就是把老吴的idea落地成现实。如今,老吴坐在工作桌前,专心构思起游戏。他找来许多资料,写下大量文案,做成Excel表格,设计角色和路线。初稿完成,一脸虚心地跑去征求Ben和Anna的意见。这是小桉从没见过的老吴,从灵感到设计到实践,老吴全程投入,非常开心。他让孩子们集合,耐心地解释规则,分配角色。有孩子提出疑问,不是猫捉老鼠吗,怎么猫比老鼠还多?老吴笑而不答。一旦开玩,大家都明白了,游戏的精髓,在于“猫”通过协同合作,把“老鼠”逼到死角。而老吴本人,就是那只最大、最狡猾的老鼠。

小桉说,老吴平时都在想,能为客户做什么,为员工做什么,甚至是,为社会做什么,老吴有这个觉悟。现在他想的是,为孩子做些什么。

那天,几个朋友坐在老赵的院子里喝茶。一个多月来头一次,心照不宣的,大家面对面摘下了口罩。老吴抛出了那个问题。Daisy说,我们来办一场孩子们的音乐会吧。

疫情前,太古里商场一场小型室内音乐会

几个人迅速凑齐一份初步的演职员表:Daisy的大女儿Cindy会弹钢琴,老赵的大女儿Eille学过4年鼓和3年小提琴,Ben打电子鼓, Anna拉小提琴。大家约定,先排练一次。地点就在这里,老赵家的院子。

老赵对Eille说,你去表演一下吧。Eille说,不。登登登跑掉了。老赵只好忧伤地望着她的背影。老赵是个开明的父亲,从不强迫孩子做不愿意的事。他曾建议Eille学钢琴,Eille练琴时趴在键盘上睡觉,老赵便作罢。Daisy胸有成竹地对老赵说,放心吧,Eille会来的。

Ben和一个叫Allan的男孩组成了“旋风乐队”,Ben打鼓,Allan弹电吉他。他们在老吴的运动会上相识,算新朋友。Allan为“旋风”选了一首特别有动感的曲子——《Rock you like Hurricane》。

茉小姐的大儿子准备了钢琴曲《菊次郎的夏天》。茉小姐特别喜欢这支曲子,“快要夏天了嘛”。她从未如此期盼夏天的到来。夏天的意思,是一切如常吧。
排练那天,酷酷的Eille坐在栏杆上,冷眼旁观。乐声吸引了不少人驻足。小区住着一位摄影界大咖,跟妻子散步经过,赶紧跑回家,搬出专业器材。排练结束,Daisy拿起话筒,宣布音乐会的消息,并欢迎孩子们报名。现场响起掌声。

那天晚上,Eille对老赵说,也想参加演出。老赵大为开心。Eille定下两支曲目,一首是小提琴《茉莉花》——她觉得好听;一首是电子鼓《Stronger》——来自Daisy的建议。


老吴想出一个主意,演出现场架一块幕布,伴随音乐,放映相关的画面。内容由Cindy负责。Cindy赶在期末考前,花了两天的时间,出色地完成任务。

Anna负责设计节目单,背景选用樱花盛开时的小区,让人想起这个失落的春天。Anna拉小提琴,曲目是《这世界那么多人》,这让妈妈小桉有些意外。她原以为好胜的Anna会选择一首难度更高的曲子。Anna说,妈妈,我来拉,你来唱,好不好?小桉有些不情愿,她觉得自己并不太擅长唱歌,尤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。可是女儿说,我就是希望你唱啊。女儿说,你跟我一起,我就开心了。小桉想了想,好像这辈子,与女儿同台的机会也不会太多。为了女儿这句话,她豁出去了。

那些上不了班的家长们,简直把全部的热情和精力倾注在这场音乐会上。老赵是团队核心,负责一锤定音,同时细心周到,会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感受。Daisy热情,感召力强,担任音乐会的主持人。老吴自称“打辅助”,在Daisy看来,老吴根本不像个理工男,简直是个机器猫,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。茉小姐提供了不少创意,艺术家tt负责美术指导。大家在老赵的客厅开会,热火朝天地讨论,小桉送来刚出炉的点心。在老赵看来,这是一支完美的团队,各司所职,各有所长,且高度融合。大家来自五湖四海,有缘相邻相识,如今又为了同一个目标,走到一起来了。

关于演出时间,大家商量了很久。有人提议,干脆等恢复正常生活秩序再办。老赵不赞同,到那时,音乐会的意义也许就不一样了,何况许多人将重返工作,时间不能保证。最后定在儿童节前一天的晚上,Daisy说,这是送给孩子们的礼物。

居委会同意了音乐会的申请,出于防疫考虑,对地点、时长提出要求。Daisy网购了专业话筒、荧光棒和小国旗。报名的孩子越来越多,组委会经反复慎重考虑,敲定了最终的24首曲目。

演出前三个小时,老吴老赵负责布线,调试软硬件。Daisy试音。一位妈妈送来几十杯自家榨的果汁。Ben、Allan和几个大男孩帮忙搬乐器。看着Ben他们忙前忙后,顾不上喝一口水,小桉说,她似乎体会到了书里写的那种,少年绽放的感觉。

晚上七点,倒计时响起。老赵的小女儿,Daisy的二女儿,茉小姐的小儿子,挥动国旗和荧光棒,一同加入气氛组。Daisy身着盛装,两个月来第一次穿上高跟鞋,宣布音乐会开始。
 

开场是Cindy的钢琴独奏《灯火里的中国》。接着,Eille、“旋风乐队”依次登场。当Ben的鼓点打响,有个小小姑娘,全程跟着节奏,像星战那样用力挥舞着荧光棒。最小的演奏者是七岁的男孩雷森,抱着比他还大的大提琴,一曲稚嫩的《上学歌》。小桉和Anna合作了《这世界这么多人》,赢得热烈的掌声。那一刻,小桉从心底感谢女儿,是她的有心和坚持,促成了这个弥足珍贵的时刻。老赵和老吴在现场当起志愿者,小声地提醒观众,注意口罩和间距。当《菊次郎的夏天》响起,人们的嘴角泛起微笑。是的,夏天来了。在妈妈们的合唱《我和我的祖国》声中,音乐会圆满落幕。

Daisy说,其实开始想的很简单,无非是几个孩子,每人拉一两个曲子,大家拍拍手,结束。没想到的是,孩子们特别投入,同伴又是一群热情又认真的人。孩子没有目的性,大人没有功利性,一切都自然而然,又水到渠成。“或许很多年后,孩子们都还记得,我们共同度过了这样一段日子。”最后呈现的,是一个小小的温柔的奇迹。

老赵觉得,孩子是一面镜子。你若是发光,便能感受到光。整个过程中,成年人收获的友谊和快乐,一点不比孩子的少。仿佛回到了同学少年,“大家聚在一起,然后解决很多问题”。这份给孩子的礼物,到头来,也慰藉了自己。

老赵的电脑出了问题,老吴二话不说拿去,忙到后半夜才修好。Daisy碰到烦心事,来找老赵咨询。聊了一下午,老赵把思路一条条理清楚了,“特别干净”。

周日的下午,是属于妈妈们的聚餐时间。每人带一份自己做的点心,这不是问题,封控期间,大家的厨艺都涨了。坐在院子里,说说笑笑,享受难得的轻松惬意。Daisy说,如果不是这次音乐会,她们中的很多人,可能就是点头之交吧。

恢复正常生活秩序后的第二天,老吴带着Ben和Anna骑行八十公里。老赵开车去了公司,有太多的事务要处理,接下来,他将和同事们连轴转,尽力去弥补那失去的两个月。Anna被Cindy姐姐的琴声打动,她认真地告诉小桉,也想学钢琴。

小桉问Anna,要是再来一次这样的音乐会,还愿意参加吗?Anna点点头,说,希望那时,音乐会开在“很远很远的地方”。

六月的尾声,老赵给自己放了半天假。他带上妻子、两个女儿,开车去了淀山湖。他曾路过这里,被辽远的水域吸引。过去两个月,这片湖水不止一次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。高速路口不通,老赵只得另外找路。一番折腾,还是到了。一片宁静的蓝色大湖。老赵站在岸边,贪婪地呼吸清新的空气,好像那是自由的味道。


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

文章有问题?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